他越失控，观众越欲罢不能

最近，北野武的一段采访因为某些事再次顶上热搜。

他当时的回答非常犀利。

记者问：“你的电影总充满暴力，你不觉得这样会助长暴力行为么？”

北野武用一个反问，给出经典答复：“世界明明有很多美好催人泪下的电影，但世界不是也一点没有变得很和平么？”

结合一些近期的热议事件，不禁让人喟叹。

这位面瘫演员加导演说出来的话，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从来不为迎合任何人说话，也不会顾及说话的后果。

几个月前，还是北野武，接受电视台关于东京奥运会开幕式的采访。

化身日本国内首席喷子，怒斥开幕式，说自己以后都没脸出国了。

敢公然说这话的，全日本恐怕只他一人。

但他，足有底气讲这话。

自尘埃而来

北野武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在母亲的安排下，他本应该按部就班地去一家工程企业安稳地度过一生。

直至25岁上了大学，北野武还在按照母亲为自己安排的轨迹生活。

用他自己的话就是，像一只快乐的笼中鸟。

也是从那时候起，北野武开始经常流连于爵士酒馆。

那个时代正是日本戏剧、文学风起云涌的时代。

日本知名剧团【天井敷栈】实验戏剧代表作《身毒丸》

人们在酒馆里为存在主义和波伏娃争论得面红耳赤。

如果你想搭讪一个女孩子，手里夹着一本弗洛伊德都不好意思说话。

也正是那个时候，北野武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人们可以不为金钱和体面，只为文化和美学的理念争论一天甚至大打出手。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北野武被深深吸引。

他冒出了一个走到彼时的平坦人生从未有过的大胆想法——

退学！

于是北野武没有上完大学就进入到了社会。

他做过出租车司机，也当过脱衣舞秀场的喜剧演员。

见过社会底层最肮脏最没有尊严的生存状态。

幸运的是，辗转之下，他与兼子清组成了漫才组合，在80年代日本的漫才浪潮中一炮而红。

没错，一开始的北野武是一名活跃于日本各大电视台的漫才演员。

就像现在《脱口秀大会》里的橙色预警和肉食动物那样。

和自己的搭档表演快节奏的段子与笑话维持生计。

来自社会最底层的身份让他看遍了当时社会生活的人情冷暖。

暴力和色情无处不在，孕育在黑暗的温床里，并不会因为阳光普照大地而消失。

这便是为什么他能够心安理得地讲出那样的话。

与黑泽明并列的电影大师

北野武以演员身份进入电影界的第一部电影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岛渚拍摄的《战场上的圣诞快乐》。

他和当时还未成为世界电影配乐大师的坂本龙一一起饰演看守美国战俘的看守员。

从那时起，他粗野、冷酷的表演风格便已初见雏形。

但漫才出身的他想要转型十分困难。

当人们看见电影里一脸严肃的他出现时，还是会忍不住笑出来。

被观众笑话，让他感觉到很不适。

于是他之后拍摄的电影都在极力扭转这种形象。

在自导自演的第一部处女作《凶暴的男人》中，他第一次展现了自己眼中凶狠的世界。

北野武用冷酷的镜头语言，记录着日本社会这座充满暴力与色情的牢笼。

而让他名声大噪的《极恶非道》系列，更是直接血腥程度拉满。

堪比西方的B级片，把你想像不到的黑道之间人性的狡诈与残忍拍得淋漓尽致。

他仿佛在和观众较劲，怎么样，我这么拍，你还笑得出来么？

这么拍，观众确实不笑了，但他们喜欢。北野武成为了有名的演员兼导演。

然而正在事业巅峰期的时候，95年的一场车祸，让他成为了面瘫。

一个面瘫要怎么演戏呢？

他每天都能闻到自己脑子里钛合金金属的铁锈味。

医生对他开玩笑说，可能是车祸后你的脑子里有些嗅觉神经搭错了吧。

北野武说自己以前一直很怕死，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经历过一次生死了吧。

用他自己的话就是，清醒后，他似乎放弃了对活着的执念。

两年后，他带来了自己自导自演的巅峰作《花火》。

这部作品透露出的绝望气质和暴力美学深深吸引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评委们。

他成为了第三位获得金狮奖的日本导演，被拿来和黑泽明并列称呼，被誉为日本电影复兴的旗手。

他成为了一个国际知名的导演，坐拥数不清的资源和金钱。

然而他的辛辣观点依旧让人们摸不着头脑。拿奖的时候还不忘记阴阳怪气评委。

他说：

“现在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饿死，我却可以在这里悠哉地拿奖，真是感谢你们这些给我颁奖的人。”

看着这位面瘫导演拿着自己给评的奖，骂着自己，不知道当年的评委会主席简·坎皮恩（当年和陈凯歌是金棕榈双黄蛋）怎么想。

当然，如此放荡不羁的北野武也有被制裁的时候。

人们把他和黑泽明做比较的事情传到了黑泽明的耳中，黑泽明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北野武当然受宠若惊，他在自传中写道，他几乎把黑泽明的电影又重新看了一遍。

当黑泽明夸他说电影拍得有多好的时候，他想着自己也必须回敬一下。

他就说黑泽明《姿三四郎》拍摄的一个桥段也非常的好，结果实际上那个非常好的桥段是黑泽明团队的副导演拍的。

他赶紧又说了一个镜头，黑泽明大笑：“那也是副导演拍的。”

他冷汗直流。

北野武自传《北野武的小酒馆》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次见面是他和这位日本电影天皇的最后一面。

黑泽明对他说：“以后日本电影就靠你啦。”

他在自己的自传中写道：“如果天上的黑泽明还想要拍什么电影的话，就借我的身体来拍吧！”

不断自我革新与否定的导演

北野武在自传里总结，真正拍电影的导演分为两种，一种以拍电影为乐，一种以拍电影为目的。

以拍电影为乐的导演只要有电影可拍就会很开心，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作品里，看不到问题所在。

而以拍电影为目的的导演把电影当成自己表达观点的手段。

所以能理性分析自己电影的缺点。

他显然是后者。

而且他觉得如果一个手艺人一直重复一个种类的作品，就不会再收获感动。

所以他几乎不重复自己的作品。

虽然他嘴上说着美好电影不会让世界变得更和平，但他还是会拍摄《菊次郎的夏天》、《那年夏天，宁静的海》这样温暖的作品。

《那年夏天，宁静的海》剧照

在《菊次郎的夏天》里，他讨论了日本现代社会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叫被妈妈抛弃的小孩。

这和我们当今经济高速发展的社会有一些相似。

当妈妈们人过中年，发现自己并没有成为当年想成为的人，嫁给当年想嫁的人。

家庭和孩子束缚住了追寻自由的自己。

她想重新开始，那她就必须残忍地放下一切，包括那个孩子。

而电影中的小男孩正是被抛弃的那个。

他利用一个夏天去找他的妈妈，他找到了。

他发现妈妈依然像照片中一样美丽，而且有了新的家庭。她很幸福，而这幸福的生活里，没有自己。

陪他一起找妈妈的，正是北野武扮演的菊次郎。

他和这个男孩几乎有着相同的境遇。男孩嘛，要长大，要理解世界的残忍。

所以几位好心的大叔为了帮助他走出阴影，陪伴了他一整个暑假。

在一些温柔又可爱的桥段里，小男孩恢复了笑容。

谁说北野武不能拍摄美好，他拍起来真是温暖地要了人的亲命。

到了03年，他还拍摄了《座头市》，把日本影史上经典的盲侠形象拍摄出来。

人们都说，他拍不好座头市，然后铺天盖地的好评和爆炸的票房盖过了这些质疑声。

他向人们证明，北野武，也是可以拍剑戟片的。 

2019年，经历了离婚，净身出户，被情人抛弃等各种变故后。

面对镜头，他依旧放出豪言，说过两年要拿个诺贝尔文学奖。

北野武的一生充满了各种传奇的经历。

我们不难发现，他对外界各种事情的不满和否定是出于自己本身的求索品格。

在艺术创作上，他对自己也拥有同样的要求。从来没轻易放过自己或对自己表示过满意。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否定中不断成长，成为北野武在自传中提到的，不会被人们遗忘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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